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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道

打斗情节
打斗情节: 环境氛围 » 人物描写
  

  长大以来,云梦秋还从未有过如此矛盾的心情。

  他本对天香香甚有好感,然见她性情乖张,奇幻难测,且杀人于谈笑之间,又不由感到说不出的厌憎,眼见她命令杀死杨、张二人,年虽幼小,貌虽绝美,竟狠辣至此,再不愿稍作停留,蹑手蹑足的走入草丛,潜行鼠遁一会,见离树林已远,于是直起腰来,大踏步行走。

  天空中艳阳高悬,四下和风劲吹,放目眺望,只见山川秀奇,景色醉人,云梦秋吸入一口花草绿树的清香,胸中不禁一畅。

  又行多时,翻过一座高冈,云梦秋突然一怔。

  远方农舍星布,梯田重叠,遥遥可见三俩农夫正耕作辛劳,山歌微闻,炊烟隐见,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城外东村。

  见到此等景像,云梦秋立时想起了邵府一家的离奇惨死,跟着便想到了卓海,心情不觉一阵酸楚。半日来所发生的种种诡异事件一一在脑海里闪现,复杂难解,乱如丝麻,好在他性情豁达,凡事拿得起,放得下,既知自己无法参透其中关键,也便抛开不去忖想。

  这时日上中天,已是正午时分,云梦秋奔波了半日,从南门而至东郊,早已饥肠漉漉,他怀中尽有银两,却不愿下去东村。目光所及,见北面山坡上有一大片玉米地,于是奔入田里,摘了四根棒子,用衣衫兜着,远远走开,寻一条小溪,掏出火摺子,捡了些枯枝干柴,燃了个火堆,慢慢烧烤了来吃。

  填饱肚子,灭了火堆,掬些溪水喝了几口,一抬头,只见对面半山腰上,绿树翠叶间隐隐露出一角飞檐,却是一座庙宇。

  
药王庙?云梦秋怔了一怔,暗想:昨夜勒四爷被害之处不正是此庙么?唔,不如瞧瞧去,说不定还残留着些蛛丝马迹!

  当下站起身来,觅路入庙。

  庙宇残败破落,大殿上遍地瓦砾,一根柱石斜斜顷搭地上,满目凄凉。云梦秋大是失望,前前后后搜寻一阵,重回殿上,看见药王像上尘土遍布,于是上前拭擦干净,跪地默祷道:
药王爷爷,请你保佑小海平平安安,逢凶化吉!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步履声响,三个人一面说话,一面行来。

  ******

  云梦秋吃了一惊,赶忙站起。

  这
药王庙地处僻野,又早已荒弃,寻常百姓自是不会到此,当下傍惶四瞟,只盼找一藏身之所,一抬目,见到药王像高大威猛,足有丈余来高,急忙爬上神案,躲入泥像后面去。

  脚步声渐行渐近,径往
药王庙而来。忽然间响起一声大吼,跟着听见一个沙哑的嗓音大骂道:妈的,这全都怪你!早先如不是你有那么多废话,那姓卓的小家伙又怎会被人抢先抓走?却害得老子这般辛苦,漫山遍野四处找寻!一边骂,一边闯入大殿来。

  声音入耳,云梦秋便骇了一跳,这人正是卓海家里出现的那三个怪人中的丑陋大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寻思:
他在骂谁?是那书呆么?

  果然,心念方息,
便听见那书呆语不达意地道:子曰:先礼而后兵,吾适才施施然进门,向那云公子旁敲侧击询问,正合孔夫子谋定而后动之理。虽其后变故骤生,未尽全功,画魔兄又因何动怒呢?

  
放你奶奶的屁丑陋大汉画魔唾口大骂,你这家伙简直无可救药,什么施施然进门,真他妈的狗屁不通!难怪江湖中人人都叫你假斯文!老宋哥,我实在受够了,再这么下去,非要被他给活活气死不可,不如咱们联手,将这书虫宰了!

  
你这厮也好不到哪去!

  另
一个尖尖的嗓门道:明知道这书虫是个白痴,偏要让他独自一人先去探什么虚实,结果呢……哼哼,若不是我老人家反应机警,身手敏捷,你小子早被那两个青衣人分尸八块了!

  正是三人中那老者的声音。

  
老赌鬼,你他妈的说得是人话不是!那画魔暴跳如雷,好哇,现下倒怪起我来了。早先老子和那蒙面人大战,你这老小子居然袖手旁观,不帮分毫,如今却又满嘴喷粪,尽说风凉话,奶奶的,既然你这样厉害,当初又为何要小贾替你解围?

  
画魔兄弟那老赌鬼打个哈哈,悠哉游哉道:打不过人家便承认好了,何必拿我老人家来出气?呵呵,你放心,咱们一场兄弟,你虽然本事低微,可没人会瞧不起你,小贾兄弟,你说是不是?

  那书呆
连连点头,摇头晃脑地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老宋哥年长位高;画魔兄英俊挺拔,吾对二位向以师视之,又何必相互踏贬,以至白玉生瑕呢?

  听至
此处,云梦秋不禁莞尔,看不出,这书呆说出话来虽然似通非通,迂腐不堪,可倒是挺会拍马屁。想着画魔难看已极,这书虫却说他什么英俊挺拔,心中不由暗暗好笑。

  只听画魔大声道:
嘿!你这书虫虽然言语可憎,不过眼光却还高明,也罢,早先的事情就一笔勾销,老子便放过你这一回。哼,记住,下次好自为之!

  他顿了一顿,又问:
唔,老宋哥,我真……真的英俊挺拔么?

  云梦秋差点忍俊不住。

  现下他也听出来了,这三人虽然形为古怪,疯疯癫癫的,不过仿佛童心未泯,显然相互间关系极好,吵嘴斗气已成习惯,那画魔说要将那书呆宰了,未必是真的,一颗心当即放了下来。

  只听赌
鬼老宋哥一本正经地道:这还假得了,自然千真万确。画魔兄弟,怎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画
魔抚摸面颊,喃喃道:可真奇了。我娘明明告诉过我,我生来貌丑凶恶,而且还有这么些……这么些疙瘩……

  画魔兄此言差矣!书呆小贾继续大拍马屁,兄人材一表,俊峨雄奇,正是相貌堂堂,英姿风发,弟自愧菲如矣!

  
是啊!老宋哥嘻嘻笑道:画魔兄弟,你脸上虽然略有一些小斑点,可照我看啊,比起小贾那张小白脸,真是强多了。

  
竟有这种事!画魔沾沾自喜道:老宋哥,贾兄弟,幸好你们说啦,不然……呵呵,平时我还以为自己不太中看哩。

  
画魔兄太也谦虚!书痴小贾话锋一转,高帽子又向老宋哥飞去,子曰:外美逊于内才也,老宋哥腹内经略滔滔,言之成章,足见甲兵十万自隐胸中,不令韩讳信公专美于前矣!

  老
宋哥嘿了一声,绷着脸道:小贾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老人家的长处怎可随便乱说,幸好眼下这儿只有咱们兄弟三人,不然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咱们兄弟喜欢自赞自夸呢!

  
老宋哥,你们在说什么呀,这么高兴?突然,庙口无声无息地响起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

  云梦秋心头一颤,暗忖,
咦,怎么又来了一个女子?想探头一瞧此女长像,却又不敢。

  只听脚
步声细碎,那女子袅袅走入殿内,含笑道:小贾,事情办得怎样了?

  
宁……宁……宁小姐,我……我……书呆小贾的声音突然结巴起来。

  
没出息!

  画魔哼了一声,道:
小宁子,你叫咱们去捉的那小子被人抢先抓走啦!

  云梦秋心里一凛,
这女子是谁?干么要抓小海?刹时间心内满是狐疑,连忙凝神倾听。

  只听那宁小姐沉吟道:
小贾,到底怎么回事?

  
咳!咳!宁……宁小姐,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道来。那书呆的语音清楚了不少,却不知何故,忽然不再掉书袋了。

  
这有什么说来话长的,画魔大声岔道:小宁子,别听这家伙胡扯,我来告诉你好了。

  当下三言两语将先前在卓海家中发生的事一一说出。

  那宁小姐听了,半晌没有作声,过了一阵,才问道:
那两个青衣人的刀法真有那么厉害,你们武林三怪都招架不住?

  
什么话?老宋哥怫然道:咱们武林三怪纵横四海,身经百战,何曾输过?但……但那两个家伙的刀法的确了得,如不是我老人家大发神威,只怕他们还不会逃哩!

  
呸!

  画魔讥道:
你发个屁的神威,那二个青衣人刀法霸道惊人,没有小贾,你早就死翘翘了!

  
啊哟!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宁小姐皱眉道江湖上以二人之力,与你们武林三怪相斗,却不呈败像,又手使单刀,那会是谁呢?

  殿前一下子静寂下来。

  过了片刻,
武林三怪突然异口同声道:闽南得胜堂

  
不错!宁小姐轻叹道:照你们刚才所说的情形来看,那两名青衣人正是闽南得胜堂林氏子弟!

  泥像后面的云梦
秋惊愕地几乎跳起来,得胜堂氏家族正是武林四大世家之首,其子弟善用单刀,号称江湖第一刀庄,卓海若落入他们手里,脱身自是难于登天,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

  只听下
面又沉默了一会,那宁小姐转开话题道:老宋哥,那姓云的少年是什么人?

  云梦
秋心头格登一下,暗道:在说我?现下他已经明白事态严重得无以复加,不自禁又向后缩了一缩,憋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只听老宋哥道:
那姓云的小家伙嘛,唔,大约十五六岁年龄,不高不矮,眉清目秀,长像挺不赖,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衫子,瞧来好象是个乡下小子!

  他干咳了一声,又道:
嘿,小宁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宁小姐笑道:
哎唷,老宋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你想问什么,便说吧!

  老宋哥
略显尴尬道:咱们虽说并未抓住那姓卓的小家伙,可也算尽力而为了。呃……小宁子,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吧?

  
不行!宁小姐格格娇笑道:“‘武林三怪向来一言九鼎,你们既然答应了我,事情没办成之前,可谁都不许走。

  
小宁子,你这不是赖皮么?画魔粗声粗气道:咱们打赌输给了你,只应允替你做一件事情,现下那卓海的家里咱们也去过了,为何还不能走?

  
可是你们并没有带来卓海呀。

  宁小姐理直气壮道:
喂,老宋哥,画魔,你们想要耍赖,便直说好了!

  
是啊,是啊!书呆小贾急急忙忙接口道:江湖中谁不知晓,咱们武林三怪一诺千金,既然打赌输给了宁小姐,便要认赌服输,老宋哥,画魔兄,可别坏了咱们的名头,令江湖中人耻笑!

  
宁小姐,他胸膛拍得老响,老宋哥和画魔兄在同你闹着玩哩,你尽管放心,你吩咐做的事情,咱们三人一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包你满意!

  片刻之间,这书呆竟象是变了个人,不仅说出话来条理清楚,而且口齿玲俐,言词便给,直与常人无异,云梦秋听在耳里,虽然情形紧张,心中害怕,仍是不由得暗暗纳闷。

  这番话一说出来,老宋哥和画魔登时哑口无言,沉着脸闷在当场,暗里却把书呆的祖宗八代全都骂遍了。

  只
听宁小姐吃吃笑道:小贾不愧是读书人,还是他最讲道理。这样吧,你们三人去替我将那姓云的少年抓来……

  她声
音突然一顿,继又冷冷地道:谁在外面?

  衣袂掠空声起,武林三怪一齐闪出庙去。

  几乎同时,庙外树上石后,长草丛中,突兀出现十几个蒙面人,提枪持刀,握剑拽戈,四面八方向三人迎来。

  画魔闷了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一声大吼,背负巨笔到达掌心,疯虎般直冲过去,漫空青茫吞吐间,自创的
画魔十二笔法立时发挥的淋漓尽致。

  老宋哥与他同样心思,闷声不响地闪电标前,鬼魅般在人群里倏忽来往,嗤嗤声响个不绝,怀中骰子雨点般向蒙面人弹射去。

  一时兵刃交撞响和呼痛声大作,十几名蒙面人左支右挡,节节败退,个个狼狈不堪,更有人被画魔巨笔挑起,手舞足蹈地倒飞出去。

  
子曰:君子以和为贵呆小贾慢条斯理道:各位仁兄,圣人之言不可不听也,以吾所见,大家就和为贵吧!

  嘴里虽在规劝,手上却毫不客气,折扇变幻莫测地向蒙面人攻去。

  唿哨声倏起。

  一名壮实的蒙面人喝道:
原来是武林三怪在此,咱们且退!

  十几名蒙面人被三人杀得心惊胆寒,闻此言如蒙大赦,一声唿哨,扶起伤者,四散逃匿。

  
别走!

  画魔和老宋哥打得兴发,大呼小叫地追了下去。

  
两位兄长且住!小贾忙道:子曰:穷寇莫追,是以追或不追,还须从长计议!

  一边说着,一边却如影随形地跟着二人疾速追去。

  ******

  四周渐渐沉寂下来,终于恢复一片静宓。

  云梦秋抑住狂跳的心绪,躲在泥像后面,一动不敢动,听着宁小姐的脚步声在殿前来回缓踱,心里又是奇怪,又觉焦虑。

  此女为何不随
武林三怪一道离去?她既不走,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步履声突然停止,只听宁小姐淡淡地道:
你躲得够久了,还不出来!

  云梦秋吓了一大跳。难道她早已发觉自己?可这
药王像紧贴庙墙,宽阔足达一丈,若不上前细看,绝不会发觉有人藏在其后,且刻下出去,自然只有送死一途,只好硬着头皮死撑,当她在使诈术,缩在泥像后面一动也不动。

  只听宁
小姐冰雪般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阁下再不现身,未免太小觑我宁珑了!

  
烟雨楼的彩衣剑士果然了得!

  庙外草丛
中忽有人长身而起,大笑进殿,一揖到地道:宁姑娘请恕在下失礼!

  云梦秋暗暗松了一口大气,旋即呆了一呆,心道:
“‘烟雨楼?难道是天下三大帮会中的那个江南烟雨楼?她们来安平作甚?也是为了那方劳什子大真篆印吗?

  奇念大胜,再亦忍耐不住,偷偷探身向下打量。

  只见大殿上二人遥遥相对,一
身穿彩衣的年轻女郎侧对神像,风姿绰约,身材高挑丰满,五官清雅如画,盈盈一握的杨柳纤腰上挂着柄长剑,自是烟雨楼的彩衣剑士宁珑了;另一人身材高大,全身罩在一件黑衣之中,面目不露,只剩下一双灼灼逼人的眸子,凶厉慑人,手持一根五花藤木棍,伫立之下,隐隐射出一股杀气。

  云梦秋素闻
烟雨楼所属剑士纵横无敌,分为彩、玉、银、紫、蓝、青六级,却没料到这最高级别的彩衣剑士竟然这般年轻貌美,见宁珑丰神似仙,清艳秀丽,自然而然起了亲近之心,反观那黑衣蒙面人,则略生厌恶之意。

  宁珑微蹙秀眉,黑漆漆地美眸在那蒙面人身上滚了几转,道:
阁下是谁?既肯现身,又何故蒙面,敢莫认为宁珑不堪尊架得露真面目吗?

  蒙面人见
她目利如刀,偏偏语柔似水,暗呼一声厉害,沙着嗓音道:岂敢!宁小姐是何等人物,老夫但得小姐青眼一顾,便觉是天大的荣幸!

  轻轻一带,便将话题滑过一边。

  宁珑
噗嗤一笑,宛若万花向春,道:阁下一番话,真使宁珑受宠若惊,然则先生为何嗓音低沉,言词躲闪,岂不自相矛盾么?

  言下锋茫毕露,隐喻这蒙面人言不由衷,心不如一,乃是个见不得人的小人。

  蒙面人深知
烟雨楼的彩衣剑士是当代第一流高手,不料厉害至此,只好干咳一声,假作未闻,转开话题道:方才老夫使一帮孩儿们将武林三怪引走,是想单独和宁小姐商量一件大事。宁小姐有否兴趣一听?

  宁珑娇
慵无限地伸展了一下曲线美妙的腰身,道:哦,原来那帮蒙面人是老先生的下属!竟不问他是何事情。

  至此蒙面人已知自己处于绝对下风,在这丽质天成美女漫不经意的三言两语中压制住了自己的气势,如再不反击,则刚才他苦心营造出的神秘气氛必然丧失殆尽。

  淡淡道:
近来安平城里群雄云集,据老夫所知,先后前来的已有唐门天魔教长风帮得胜堂和宁小姐所在的江南烟雨楼,本来各方势力均横,谁也不敢抢先发难,岂料昨晚城外东村一场大火,使形式骤变,诸大帮会各出巧计,希翼独占那方大真篆印,宁小姐,老夫此来,便是想与你烟雨楼联手应变,自然将来所得利益均分。

  云梦秋听得心中狂颤,这蒙面人口中提到的帮会无一不是驰骋江湖,威赫天下的大派,除
长风帮外,他已经全部听过或见过有人出现,而这长风帮,则赫然也是武林三大帮会之一。

  究竟那方
大真篆印有何大魔力,竟令群情震动,江湖哗然?

  宁
珑俏脸微变,明若宝钻的大眼里异彩涟涟,默默注视了蒙面人片刻,忽道:先生可是长风帮的十大护法之一千幻百变

  蒙面人
眼中惊异之色尽现,叹道:宁小姐好眼力,敝人不才,正是千幻百变阮源!

  宁
珑甜甜一笑,道:说先生行迹飘忽,长年以布遮面,除长风帮中人外,无人能见先生真貌,今日宁珑有幸得见先生,能否一睹先生风彩呢?

  阮源
呵呵笑道:宁小姐说哪里话来,老夫隐没面目,不过是自身陋习,若得小姐降尊一观,实是莫大的荣幸。话虽说得漂亮,却不见诸于行动,显是虚情假意。

  宁珑暗
骂一句老奸巨滑,笑吟吟道:然如此,阮先生就请……

  腰枝扭处,猝地标前,展臂向阮源脸上蒙面巾抓去。




  这一击出奇不意,迅疾之极,云梦秋看得差点惊叫出声,赶忙抬手按在嘴上。

  谁知阮源似早有防备,一
个旋身,鬼魅般后退丈余,哈哈大笑道宁小姐何须性急,可是要考教老夫武功吗?

  宁珑
娇笑道:正是想向阮先生讨教!

  不见作势,修美苗条的娇躯陡地加速,五根纤纤玉指似曲非曲,闪电袭往阮源面门。

  阮源脸色微变。

  宁珑这一击,妙曼无方,劲道罩住他上半身十几个穴位,指掌与空气接触,隐隐炸出噼噼啪啪的轻微异响,而且隐含几道回旋怪劲,显然后着厉害非常。骇然下,凝集全身内力,撮掌成刀,斜斜在身前划出,同时提气倏地向右平平移开尺余。

  
地一声闷响。

  气劲四散,两人一触即分。

  宁珑凌空一个
姿态美妙的空翻,悠然下地,黛眉含春,玉容上浅笑殷殷,竟似方才动手的是另一个人。

  阮源身体一晃,似欲后退,却终于定步,暗叫了声惭愧。

  宁珑风情万
种地一掠长发,秀目深注,抿嘴笑道:宁珑久闻阮先生武艺高强,适才无礼冒犯,还请先生恕罪则个。 裣衽一礼

  阮源强
笑拱手道:好说。咳,不如宁小姐以为老夫刚才的提议如何?

  宁珑轻笑道:
与你们长风帮合作,对我们烟雨楼又有何好处呢?

  阮源见她意动,大喜道:
目下安平城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中混乱不堪,各方势力都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夺取那方大真篆印,敝帮虽有争夺之意,奈何独木难支,以宁小姐高明如此,想一样力有不逮吧,所以咱们两帮和盟,此势在必行之举,如小姐赞同,则唐门得胜堂等又岂在意下!

  此人果非寻常,几句话便阐明利弊所在,又极尽威胁引诱之能事,就是云梦秋这种事不关己的人听在耳内,也真以为两派非合作不可了。

  宁珑
不置可否,含笑凝睇,柔声道:先生又怎知我烟雨楼力有不逮呢?

  阮源大笑道:
宁小姐这是在考教老夫了,今次贵楼前来安平的共有六十七人,由小姐率队,下属银衣剑士十四名,紫衣剑士十八名,青衣剑士若干。刻下散居城内,老夫没说错吧?

  宁珑
美丽迷人的大眼睛里射出一缕钦佩之色,颔首道:阮先生果然高明。

  对方业已明确指出己方实力所在,再不承认,未免让阮源小视了。

  阮源道:
以宁小姐目前的实力,自然不惧任何一方,但眼下形式乱如丝麻,天魔教唐门得胜堂等均非易与,是以咱们合则两利,分则必败……

  宁
珑轻声截口道:阮先生,你得胜堂中人到了安平,可有依据?

  阮源
呆了一呆,摊手苦笑道:其实老夫纯是猜测,近来城内不时出现使刀的神秘高手,观其刀法,颇得得胜堂林氏家族的绝学霸刀十二唱,至于是也不是,老夫也不能肯定!

  云梦秋最关心的便是卓海的安危,耳听二人说起
得胜堂,自是精神大振,哪知越听越失望,暗叹道:抓走小海的神秘人究竟会是谁呢?

  宁
珑咬着红唇,用心思索片刻,道:阮先生,自昨夜以后,大真篆印便已下落不明,咱们还合作什么呢?

  阮源暗
赞眼前这美女机智过人,一句话便切入正题,稍一犹豫,道宁小姐既然问了,老夫当然不敢有所隐瞒。  咳嗽一声,正色道:大约半个月前,江湖中忽有传闻说天下至宝大真篆印被邵志明无意得到,空穴来风,自非无因,经过敝帮严密查探,此事竟然千真万确,于是才有老夫安平一行,然而到了这儿,老夫才发觉事态非比寻常,各方势力交错纠缠,虎视耽耽,加之邵志明乃是天魔教中人,谁也不敢打破均衡,明抢豪夺……

  说到此处,阮
源突然瞟了宁珑一眼,见她巧笑嫣然,俏脸上浑无惊诧之意,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他说这番话有两个目的,一是炫耀
长风帮消息灵通、手段高明;二是削弱打击宁珑的气势,以报方才被其步步进逼的一箭之仇。

  哪知宁珑神态娴雅,不以为意,明显
烟雨楼也调查过此事的来龙去脉,自己刚才所说的,她早就心知肚明,这场暗斗,自己又处在下风了。

  反正对方对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一清二楚,再不坦言,反显得自己没有气度,合作之意不诚了。

  阮源一整心情,索性直言道:
本来老夫意存观望,谁知昨夜一场大火,竟将邵府烧成瓦砾,大真篆印由此失踪,综合种种迹像,天魔教唐门、以及贵楼并未得到此宝,惟一可疑的,便是城内时常出没的神秘高手,但据老夫情报所得,城内竟有两拨不明身份的人物,一为使刀的神秘人,另外一批则是……

  他目含
深意地望向宁珑,两人眼神一碰,同时会心而笑,齐声道:潜龙会!

  云梦秋听得目瞪口呆。

  
长风帮烟雨楼果然了得,竟连潜伏天下达十余年之久的潜龙会都知道,至此他才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为何各大帮会对大真篆印垂涎,仍是不明所以。

  阮源连连拱手,笑道:
佩服,佩服,烟雨楼号称江南第一大帮,果非幸致,宁小姐聪慧无伦,老夫甘拜下风。

  宁珑娇笑道:
阮先生太客气了,宁珑愧不敢当!

  二人棋逢对手,皆生惺惺相惜之意,敌意立时大减。

  宁珑问道:
阮先生,以你估计,哪方掠去大真篆印的可能性较大呢?

  阮源
见她眼色澄清,显有定论,反问道:小姐看呢?

  宁
珑秋波一横,腻声道:人家是在问你嘛!

  阮源大
大地一怔,见她眉目蕴情,眼波欲滴,艳姿妍态,动人无可比拟,心中立时一阵幌荡,忙微微偏过目光,暗暗苦笑道:此女丽色侵人,偏又狡黠成性,兼之心机深刻,天下男人,谁能与之争锋?

  
烟雨楼一彩衣剑士便厉害如此,遥想烟雨楼的三位楼主,更不知厉害到了何种程度。

  陷源
终究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内心感触一现即逝,笑道:既然宁小姐下问,阮某便抛砖引玉,贻笑大方了。

  稍一停顿,接道:
以老夫所见,大真篆印有可能被潜龙会所得,也有可能落入使刀那批神秘高手之手!

  云梦秋听
得瞠目结舌,云里雾里,暗道妈的,这算什么答案,说了岂不是白说?

  谁料宁珑听
了,美目里反而流露出赞赏之色,嫣然道:阮先生,你想怎样合作呢?

  阮源精神一振,道:
以老夫下愚之智,也猜到大真篆印必在两拨神秘人手中,天魔教唐门等自然亦猜想得到,为今之计,须得先下手为强,而事情的关键,便是昨夜在此处听到殊多机密的卓海,与那姓云的少年,宁小姐,老夫之意,咱们兵分两路,我自去寻卓海,你则负责抓那云姓少年,如有所获,咱们共享。

  云梦秋
脸色刷地煞白,一颗心骇地突突乱跳

  宁珑眼
波流转,娇声道:阮先生,抓寻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对你长风帮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何用与我烟雨楼合作呢?

  阮源心
中一凛,知道她已看穿自己的真正意图,干笑道:不瞒宁小姐,老夫实在不方便出面,因为……哼……所以……

  宁
珑轻声细语道:因为那少年认识你,所以先生不敢现身露面,否则就要给他拆穿你的真实身份;而除了你之外,现今在安平的长风帮中人,根本无法在群雄的环侍下抓着他,阮先生,是吗?

  ******

  阮源骇
然色变,与宁珑四目交投,好一会才转开目光,涩声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宁小姐。

  他面巾
颤动,胸口微微起伏,显示内心激荡之烈,殊不知云梦秋心里的震撼比他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在阮源进殿之初,云梦秋就不自觉地细察他的声音,只觉陌生难听;后又偷窥其形态,更是绝无眼熟之处,现下耳听二人对答,奇惊之念压过惧怖之意,忍不住又探头向阮源看去。

  有心细看,果觉这
长风帮护法似曾相识,然而脑海中百念杂呈,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

  宁珑
冁然道:宁珑可是说错话了么,阮先生为何如此紧张呢?

  阮源长
吸一口气,神态恢复正常,沉声道:小姐恐怕有所不知,天魔教的大长老薛雁飞已亲自来到安平,此人武功通神,一对肉掌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你我再不同心协力,夺宝不成方还罢了,只怕还会被他个个击溃,言尽于此,小姐但请一言而决!

  听着
天魔教大长老这六个字,云梦秋心头一颤,暗道他们在说香香的大伯伯,他真有这么厉害,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暗内似信非信,但偷眼见到阮源神情凝重之极,又不像是虚语。

  宁珑垂
首沉吟一会,美目里突然爆出采茫,一字一字道:阮先生,昨夜邵府一家被杀,可是你们长风帮所做?

  阮源高
大的身躯一震,警惕道:宁小姐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

  宁珑
轻描淡写道:为昨夜当阮先生率人血洗邵府,后又追杀镇远镖局的勒万兴时,我一直就在附近!

  阮源全身
仅露的一对眸子里陡地射出强烈地杀机,手中藤棍徐徐平举,森然道:宁小姐,须知祸从口出,乃千古不灭之理!

  宁珑似
不经意地微一侧身,美目凝定阮源,若无其事道:阮先生可是想杀人灭口吗?

  当她说话时,阮源千百次想出手攻击,一举杀死这隐密知道得过多的彩衣美女,可宁珑随随便便亭立彼处,看似浑无防范,实则全身上下无一破绽,且隐隐散发出凌厉之极的无形剑气,宛若怒海狂涛,一波连着一波向他涌至。

  阮源身经百战,象此番所感受到的巨大压力,倒也罕见,心知自己若攻势展发,对方长剑便会在气机牵引下,自然而然出鞘,以排山倒海之势电刺过来,到时挡无可挡,只有硬接一途,胜负立现。

  阮源
自量没有把握接住她雷霆一击,目不稍霎视定宁珑,缓缓移往殿门,阴沉道:话不投,不相为谋,阮某就此告辞!

  现在他已知道合作无望,从进庙开始,便受制于这动人的女剑士之下,只好暂避其锐,徐谋后图。

  岂料余音未了,猛觉对方剑气大胜,恍然有形之物,刺割得肌肤隐痛。

  阮源
大吃一惊,立时止步,望着宁珑杀意激盈的秀目,心念电转,突然明白一切。

  这
烟雨楼的彩衣剑士其实一直在与他虚与委蛇,根本便无合作意思,反而想趁他落单之时,一举将他击毙,以便减少一个竞争敌手,刚才和他交谈,不过是想套取他所晓得的情报罢了。

  一念至此,阮源又惭又怒,猛地里凶心大发,暗忖老子还怕你不成,藤棍慢慢直指,驰想纵横江湖时血肉横飞之景,胸中立时升起一阵惨烈之极的杀气。

  宁珑登时有所察觉,不觉暗赞此人不愧为一流高手,处在绝对劣势下尤能审时度势,打消去念,决意与她一拼。

  素手翻处,纤腰上的长剑有如通灵般滑入掌心。

  其时二人相隔丈余,可剑刚出鞘,阮源眼前猝地爆发绚丽夺目的采茫,光点漫天激射,在阳光照耀下,好似无数破碎的镜片;深入骨髓的尖锐剑劲从四面八方电迅袭到。

  更可怕的是,如此厉害的剑势,偏偏无声无息,宛如悠悠黑夜里一场甜梦,于杀气充溢中竟不可思议地流露出脉脉柔情。

  
好一招淑女多情

  阮源冷冷一哼,身体忽然如同一个陀螺般疾骤旋转,手里五花藤木棍颤化为千百重棍影,准确地一一点中宁珑长剑剑尖。眼力之高明,武功之老辣,皆在这一刻显现出来。

  
叮,叮,叮,声密似连珠般响个不停。双方瞬间交击十六下,阮源胸中气血翻腾,双臂微觉酸麻,马步错动,终于无可奈何退了半步。

  宁珑哪肯放过如此良机,细腰扭动,行云流水般在他身旁来回穿梭,娇笑声中,接连刺出十几剑,无不妙至毫巅,奇奥难测,清丽动人的玉面随着剑势不住变化,忽而幽怨,忽而欢喜。

  阮源步步后退,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木棍左支右拙,心中震骇简直无法形容,想不到此姝剑法已达此出乎意料的程度,竟能将剑意完全融入心神里去。

  忽然身上传来一阵剧痛,肩头、腰上、背后连中三剑,阮源大骇,心知如此打法,自己必败无疑,觑准宁珑长剑来势,手中藤棍闪电点出,沾住剑脊,运用巧劲往外一带,趁势展开反击,施出棍棒的特性,大开大阖,强攻硬打,劲道如山摧发,风雷声隐闻,大殿处立时鼓荡着令人魂飞魄散的凶戾厉气。

  ******

  泥像后云梦秋苦着脸听着二人轻呼叱喝,兵刃碰撞响,又是惊怕,又是焦急。

  二人这番争
斗,不知何时才能终局,却苦了自己,躲在这儿无法出去!

  突然胸间侵入一丝警兆,云梦秋愕然抬目,顷刻呆住。

  药王像左上方横梁处,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中年人,腰佩长剑,一身布衫,貌像豪迈,一双眸子电茫四射,顾盼下,凌凌生威,雄浑慑人,斜倚梁上,自然而然有种潇洒不群的气质。

  那人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殿上二人激斗,感觉到云梦秋望来,侧目向他微微一笑,正待回头,忽轻轻咦了一声,凝定云梦秋,虎目里神光大亮。

  四目交触。

  云梦秋立时有了一种特异之极的触动,好似一片轻柔的羽毛轻轻拨开心灵之眼,埋藏在意识深处的尘封记忆开始复苏,平生所经历往事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中年人俯视着他,惊讶地发现这泥像后的少年,片刻间有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变化,原本明亮澄清的眸子隐退在了一片虚无缥缈的淡雾后面,朦胧幽远,深邃难测,竟似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忧伤;无言名状的孤独;莫不可测的欢欣,几种绝不协调的情感结合在一起,仿佛世上喜怒哀乐齐聚,形成一种无与伦比的奇异吸引力。

  心里渐趋一片茫然,自小以来经受到的种种悲欢离合一幕幕地交替在云梦秋眼前闪现,使他血脉颤栗,不知身在何处,激动地泪流满面。

  直到大殿上响起一连串大震,才把他从梦幻中惊醒过来。

  ******

  
蓬!

  大殿上劲气冲荡,人影一阵乱晃,猝地分了开来。

  阮源汗湿重
衣,气喘如牛的出现在左侧一扇破窗旁,手中藤棍支地,满目惊疑地盯着突然现身的一个丑陋大汉,沙哑声音道:画魔?

  画魔一声洪笑,转首向接踵进庙的老宋哥和小贾道:
我就晓得,那帮家伙把咱们引走,是想对小宁子不利,嘿!没错吧!

  
妈的,你得意什么?

  老宋
哥悻悻地道:宁子明明马上就可以将那藏头露尾的家伙宰了,你小子却胡乱逞强,妄自出手,哼,真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画魔
听若不闻,得意洋洋道老子的武功了得之极,区区六笔便将这家伙打得狼狈万分,哈,小子,滋味不好受吧!

  他身旁的宁珑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才她已占到绝对上风,不出三招,必可置阮源于死地,偏偏画魔忽然回返,不分青红皂白地横插一脚,以至阮源得以喘息之机,不过画魔虽然莽撞,终归是一番好意,却怪他不得。

  侧目看了三怪一眼,上前几步,娇声道:
阮先生,眼前形势,想你也看清楚了罢!

  阮源闷哼道:
宁小姐不必多言,想取老夫性命,尽管来吧!

  他先与宁珑一番激战,已经身乏力竭,后又硬挡画魔重逾山岳的六笔,更是人去楼空,既知今日凶多吉少,反倒横下心来。

  提聚仅余的真气,贯注入手臂内,他数十年苦修非同小可,搭垂在地下的藤棍有如垂死长蛇般,又慢慢的直挺起来。

  宁珑看了心下也不由佩服,沉吟一会,出乎所有人意料道:
阮先生,请罢。

  
武林三怪一齐怔住,阮源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看了宁珑片刻,突然长棍向地一点,快逾闪电般穿窗而出,霎时无影无踪。

  
武林三怪面面相觑,云梦秋也诧异之极。既然放过此人,先前又为何逼他动手,岂非多此一举?

  画魔搔头道:
小宁子,我都被你给弄糊涂啦。

  宁珑
美目流彩,抿嘴一笑道:你自然不明白了,我来告诉你吧……

  云梦秋全神贯注听她解说,忽听托地一响,一阵香风扑面而至,猛侧头,眼前出现一张长眉入鬓,樱唇琼鼻、笑意盈盈地绝美丽容,正是宁珑。

  宁
珑与他眼神一触,明显呆了一呆,随即笑咪咪地道小弟弟,你藏在这里作甚?

  她乃江南
烟雨楼最高级别的彩衣剑士,修为已臻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入殿不久,便觉察到药王像后藏着一人,鼻息混浊,显是不会武功,虽然奇怪,却不以为意;刻下见云梦秋眉清目秀,清俊异常,更是微有好感。

  云梦秋
见她神情和善,心中稍定,勉强笑道:没什么,我和朋友捉迷藏玩呢。慢慢展身站起来。

  到了这种时候,也只好随口胡扯,希翼蒙混过关。

  泥像和庙壁间相距极窄,宁珑退后一步,让他侧身出来,一边笑道:
小小年龄,撒谎可不成。

  云梦秋飞快向神案下一瞥,心中暗暗叫苦,认识他的
武林三怪就在殿上,一露面西洋镜必被拆穿,眼珠子骨溜溜一转,突然大叫一声:哎哟!仿佛立足未稳,一个趑趄,埋头栽入宁珑怀中。

  一股奇特的热流至心底直窜而起,宁珑一下子面红过
耳,嗔道:你作死!提掌往他左肩拍落。

  她虽然放迹浪骸,心智超人,终归是冰清玉洁的
处子,斗然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扑在胸前,羞嗔之下,杀意骤生。

  
波!地一响。

  宁珑忽觉情形有些不对。

  她
一掌击出,使得乃是阴劲,满拟立将此子生生震毙,岂料掌势触处,软绵绵的浑不受力,足以裂石的劲道仿佛泥牛入海,就此没影,旋即眼前一花,贴在身上的云梦秋也不知所踪了。

  这一来不禁花容变色,心里刹时升起几个念头:
鬼怪?妖魅?

  下面殿前的武林三怪却看得清楚,宁珑一掌击下时,她身旁突兀多出一个布衣中年人,伸指在云梦秋背心一点,跟着一把将他拉开,跃下神案。

  这几个动作层次分明,条理清晰,只是速度快得出奇,常人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全部完成了。

  
武林三怪见宁珑怔怔而立,眼神恍惚,红云满颊,神态奇异之极,只当她受了重伤,尽皆大惊,书呆小贾飞步抢前,颤声道:宁……宁……你还好吗?

  画魔和老宋哥则猱身标窜,分从左右向中年人攻上。

  中年人淡淡一笑
,左臂搀在云梦秋腰间,忽前忽后,斜飞侧移,姿态飘逸,神情自若,宛若庭前闲步,衣袂不动,轻轻松松便避过二人电闪雷鸣般的十几招连环追击。

  画魔和老宋哥一齐色变,老宋哥喝道:
娘的,你小子是谁?

  猝地疾退开去,肩头一耸,似欲左飘,却一溜烟般出现在中年人身后,双掌穿花蝴蝶般扬起,幻化为重重血红色掌影,带着异形旋转大力将中年人进退闪避道路封死。

  同一时间,画魔凸目大喝,悍不畏死的持笔前冲,吐气扬声,松软的笔毫蓦地挺直如矛,以笔作枪,夹杂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奔雷掣电般霸道刺向中年人眉心。

  刹那间,两大高手各顷全力,心里都想,如此还不能将对方放倒,那
武林三怪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好一招画龙点睛中年人轻声喝彩

  突然合身前冲,待笔尖只差少许便要刺中额头时,忽然上身向左侧偏转,右指伸出,若不经风般在巨笔顶端一拨。同时雄躯微弓,腰间剑鞘尾部翘起,竟在漫天飞舞的掌影中找到真身,准确无误的点中老宋哥双手掌心。

  一道正大浩然、无可与之抵抗的巨力自长笔顶端刺入体内,画魔一声虎吼,前冲之势立止,身不由己的踉踉跄跄跌退了四、五步,潜劲方消,一时面无人色。

  老宋哥更不好受。

  掌心像被炙铁所灼,火辣辣的痛疼之至。更有两道锐劲箭般沿臂而入,胸中幽闷异常,连连倒退,尤觉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倒地面。

  中年人含笑放下云梦秋,正待说话,一道清冷的剑光从旁刺来。

  剑茫吞吐不定,虚实难测,划空而至,隐然发出嘶呼异响,有如秋风扫荡落叶,蕴含一种怆楚凄凉意味。

  中年人嘿然一声,移身护住云梦秋时,几股细如绢丝的劲流又自颈后无声无息地袭到。

  中年人眼里第一次泛起怒色,反掌搭上腰间剑柄。

  一阵啸声忽响。

  大殿中心爆出一团银茫,迅速炸散,化为无数银白色的毫光,组成一张大网,中年人和云梦秋隐没其中不见。

  惊魂未定的画魔和老宋哥被眼前这副奇景镇地目定口呆。

  身在局中的宁珑和偷袭的书呆小贾则是另一番感受。

  片刻间,二人手中的兵刃至少被刺中近十下,沉重的力道从手臂直透心房,有如触电,全身麻木,这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使二人怀疑中年人手中长剑是无数柄而不是眼见到的这一柄。

  剑网继续扩大,漫空飞旋的气劲越来越强,宁珑和小贾脸色惨变,长剑和折扇勉力递出,欲待退逃,谁知兵刃与剑幕一碰,猝觉呼吸不畅,象被千斤大石压住心头,全身有如刀割,剑锋的寒气使人如坠万年冰窟,忍不住齐齐失声惊叫。

  寒茫倏地散去。

  中年人长剑入鞘,手牵着云梦秋,出现在庙门处。

  然后消失不见。

  静默片刻。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

  面如死灰的宁珑和小贾手中长剑、折扇忽断为碎片,掉在地上。

  接着一阵风吹过,小贾额头一凉,两片眉毛悠悠飘落,化为黑末。

  这是什么剑法?

  四人呆若木鸡,好象殿前的那尊药王泥像,空洞茫然地瞪视着外面,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世上竟有如此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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