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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叙述语言


  小说语言可分为叙述语言(叙述人语言)与人物语言。本节介绍叙述人语言。


  叙述人语言对小说叙述的格调起一种奠基作用。因此,要想使叙述格调与叙述内容相契合,就必须对叙述人语言有清楚的认识,并能熟练地运用。


  叙述人语言色彩纷呈、五光十色,很难一一介绍、说明。有人从主观情感渗入的程度与方式角度上来区别叙述语言的不同品类。比如同是叙述海水潮汐情景。


  "海水上了海滩,又退了回去。"--客观叙述语言。中性,无情感色彩。


  "海潮从天外涌来,又向天外去了。"--有主观感受在,不纯客观描述了。


  "海潮拥抱了沙滩,又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嗫嚅归去"--通过拟人化,主观情感更为强烈。


  "西风紧,晚潮急。"--无具体描述,抽象为一种意境的传达。主观性亦强,却与上面一句属不同韵味。


  也有人从叙述语言的遣词造句上区分出不同的语言风格。比如说鲁迅小说的叙述语言冷峻严正,孙犁小说语言则淡泊平缓,王蒙语言灵动洒脱,邓友梅的语言老到深厚,张承志的语言富丽堂皇,何立伟的语言精巧韶秀……如此等等。这种分法也有一定道理。但有时未免随意性较大,如果不认真仔细地直接品味各个作家的伤口语言单只从"秀丽"、"雅致"、"精致"之类形容词中间,是很难确实体会出彼此的不同来的。


  严格的说,语言是难能人为划分成几种类型或模式的,汉语言尤其难。但为了使人们对小说叙述语言的现状有较清楚的了解,我且试把我国当代小说的叙述语言从语体角度,分成以下几类,并分别对它们加以评价、解说:


  散文语言(文语)


  这类语言是现代小说运用最广泛,并曾统治过小说叙述界的一类语言。它不同于口语性较强的旧小说叙述,而采用从现代语言学角度来看是规范有秩的书面语言,而且这种书面语又含有或浓或淡、或明或暗的文学的抒**彩。就我国小说面论,从鲁迅、巴金、茅盾、沈从文直到最近的张贤亮、刘心武、谌容、张洁、铁凝、王安忆、张承志……等等的语言,均可归入此类。文学性的规范书面语,可作为它们的统称。


  自然,这个统称之下并不妨碍它们各具特点:可禾农丽,可淡泊,可严肃,可诙谐,可长言,可短句,可平稳,可跳荡……关于这些语言的专门研究与分析,已有众多评论文章在做或已做,在此,我不加赘述、详述。但可以指出:这类语言目前仍是当代小说叙述语言的主流。


  下面,具体介绍几类新出现并已在我国当代小说领域起到一定作用的语言。它们每一种的出现,都曾对当时的小说叙述语言产生过冲击与震动,并已在小说叙述这块领土内,确确实实地冒起了各自的山头,张扬起各自的旗帜,用它们叙述出的作品也已经获得了初步的成功,尽管可能存在各自不同的弱症或欠缺。


  笔者语言(笔语)


  这种语言模式脱胎于中国的笔记小品,而在当代汪曾祺、孙犁等人的致力下,已成为有相当追随者、模仿者的一股语言热波。这类语言的特色是:淡泊含蓄、朴质无华,表面极少有意为之的文学痕迹,写来从容不迫又点到为止,含无限画外音与艺术空白令读者玩味。故所写出的精致篇章,常有种超脱、儒雅之气。


  且看孙犁《芸斋小说》的《幻觉》:人乍从一种非常的逆境险途走过来,他会有一种莫其妙的兴奋状态,或者说一种毫没来由的劲头。我忽然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世界大放光明。于是我吟诗作赋,日成数首,吟诵不已,就是说新病并未痊愈,旧病又复发了。


  恢复了原来工资,饭食也好了吃得也多了。身上的肉,渐渐也复原状了。于是又有了生人的欲望,感到单身一人的苦闷。夜晚失眠,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忽然有一位女同志推门进来,对我深情含笑地说:"你感到孤独吗?""是的。"我回答。


  "你应该到群众中去呀!""我刚从群众中回来,这些年,我一直在群众中间,不能也不敢稍离。""我价值几何?"我有些开玩笑地问。


  "你有多少稿费?"……我望之若仙人,敬之如神人,受宠若惊,浑身战栗,不知所措。


  "不要激动,我知道你的性格。"她抚摩着我的头顶说。


  "不过,我风尘下士,只有这么一间小房子,又堆着这些书籍杂物,你能在这里容身么?不太屈尊吗?"我抱歉地说。


  "没关系,不久你可以搬回你原来住的大房子。"这样,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了。……


  我有很多小说,她有很多朋友,她的朋友位都喜欢看小说,于是这屋里的小说,都不见了。我有很多字贴,她的朋友好书法,于是,我的字贴又不见了。


  正当我得到"贤内助"之时,政治形势也有好转……不久,我们搬回了原来住的大房子。我又不得不再一次佩服仙人的未卜先知。她手脚大方,交游很广,从此,我们家里,人来人往,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热闹非常。


  过了一年多,我正庆幸家庭中兴有望,政治形势又大变……政工组的人来得勤了,客人稀少了,同院人态度又变了。仙人的神态,也有些异样,她到学习班去了。……最后一次回家,她说:"消息不好,你准备一下吧,恐怕还要抄老干部的家!这是政治,我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你善自为之吧!"确实,这些日子,户口警到我家察看的次数也多了。


  从此,她竟杳如黄鹤。我也从梦中醒来了。


  孙犁一生坎坷、感慨良多。然而提笔为文却有意淡泊静恬。而让读者去体味这淡、静中蕴含的并不淡、静的内容。这篇小说,便代表了他一系列笔记小说的语言风格。


  相对而言,汪曾祺经历起伏不大,因而他的小说语言与孙犁的语言在表面相象中又有不同处:他是从内到外都浸润着一种散淡、超然的气韵。他主张写小说要摒除浮躁的火气,写回忆中积淀下来的东西;他把小说写得"近似随笔。"他的兴趣在于笔墨的简洁。他在一九八六年写过一篇《关于小说语言》的论文,纵论小说语言而且常常论及自己的小说语言。他写过关于何立伟小说的评论,写过林斤澜小说的评论,在这后一篇文章中,他提出:"写小说,就是写语言。"认为"文字游戏"对小说家说来不应是贬辞。他自己的小说创作也有意体现这些主张,如他的《陈小手》、《钓鱼的医生》、《岁寒三友》、《打鱼的》、《榆树》、《钓人的孩子》、《鸡毛》以及受人称赏的《大淖纪事》、《受戒》等篇章。且看他《桥边小说》中《詹大胖子》中的叙述语言。


  詹大胖子是个大胖子。很胖,而且很白。是个大白胖子……


  詹大胖子摇坏了很多铃铛。


  后来,有一班毕业生凑钱买了一口小铜钟,送给母校留纪念,詹大胖子就从摇铃改为打钟。


  一口很好看的钟,黄铜的,亮晶晶……梧桐树又一年一年第高了。钟也随着高了。


  五小的孩子也高了。……


  秋天,詹胖子扫梧桐叶。学校有几棵梧桐。刮了大风,刮得一地的梧桐叶。梧桐叶子干了。踩在上面沙沙地响。詹胖子用一把大竹扫帚,把枯叶子堆在一起。烧掉。黑的烟,红的火。


  ……詹胖子就是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得很平静。……放寒假,学校里没有人。下了几场雪,整个学校都是白的。暑假里,学生有时还到学校里玩玩。学校里到处长了很高的草。……


  后来,张蕴之死了。王文蕙到远远的一上镇上教书去了。


  后来,张蕴之死了。王文蕙也死了。詹大胖子也死了。


  这城里很多人都死了。


  这段语言很能代表汪曾祺的风格:疏散淡泊,果然有一种摒除烟火气的超脱感。很明显有从我国古代笔记诸如《世说新语》、《梦溪笔谈》以及明清小品中脱胎出来的痕迹。


  应该说,在当代小说创作领域中,这种笔记体语言确给人一种清新独到又返朴归真的艺术美感。它们之所以能特树一帜并有相当的成绩,就在于此。


  然而它也有着自身的缺欠:过于追求古朴、淡泊、疏散、自如,若作一短篇供人清玩。确可赏心悦目。但若用这类语言写长篇,表现丰富复杂、变动激荡的大场面、大世界,就有力不从心之感了。纵写出来,也极易使作品通篇气氛过于沉闷浅谈。


  语言极调必须与小说内容相契合,不可为语言而语言。孙、江两位以擅长之文字,专攻精致短篇,而不特制巨作,是明智的。另外,即使在短篇叙述中笔记体语言也不宜全凭已心、任意挥洒,还该有必要的节制。在这方面,孙犁是清醒的。而汪曾祺在有些篇章中把小说完全向笔记靠拢,并特意追求一种"语言游戏"的行文情致,便多少显出"特意的超脱、自然",反为所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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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化语言(诗语)


  这种语言在何立伟的小说中有突出体现,也是他有意为之、极力提倡的。他写道:"汉文字在文学的绘事物传情传神上,它所潜在的无限的表现的可能,则尚示得以应有的发现与发掘,而似乎仅只停留和满足在它最初级的功能--表意的翻译作用上,这就实在是叫人遗憾的事情。文学既作为语言的艺术,从大量作品无艺术语言而言,从即或是一些内容上很好的小说因语言的平庸而但见其工不见其雅而言,从大量的文学批评忽视语言批评而言,从语言即艺术个性即思维、即内容、即文化、即文气、即……非同小可而言,提倡汉语表现层的垦拓,促成文学作品琅琅一派民族气派的美的语言,这大约不能说是没有道理的。"简言之,他是说:"汉语在小说中的价值与作用,除了叙述,表达小说内容之外,还应有自身的艺术价值。"笼统而言,这是没有错误的。因之,有意在小说创作中努力形成一种美的语言与与情调,努力用一种诗的语言去进行小说的叙述,是值得称道的。诗的语言往往成就了诗的小说。反之,若有意将小说当作诗来写,其语言也必然诗化。何立伟等人就是有意将他们的小说当作诗、当作唐人绝句来创作的。就是不着重写人物、写故事,而着重写意境、写印象、写感觉,物我同一,作者的主体意识极强。这样,其小说语言也就不同于广泛运用于其他的小说中的纯散文式语言,而产生诗句般的变化:句与句之间跨度增大,往往超越逻辑;语句不甚遵循现代语法而呈古诗词的色彩;词类活用现象普遍;重字词句的推敲;……等等。


  何立伟谈到自己的小说语言时说道:我自己在小说习作中,也很做过一些摆过来摆过去的试验的。譬如《小城无故事》中,"劈里啪啦地鼓几片掌声,"改成"鼓几片掌声劈里啪啦",文字于是就起伏了一种韵律感。又如"城外是山,天一断黑,就要把城门关上,"合成"天一断黑,就要把无数座青山关在城门外头",使语言因此更具感觉,更具住处的密度,同时窃以为把话也说得含蓄,有反刍的意味了。实词的推敲可以鲜人耳目,虚词的布设又添了荡气回肠;忽张忽弛的音节节奏,使情绪的流泻如溪穿涧石;妙用的断句,就叫语气有了顿挫抑扬;而某种对语法规范的冲决,便得了感觉的释放……这样种种试验的结局,不会不叫人意识到,语言的美的可塑性,实在是极大的艺术空间。


  这段语十分细致地向人们介绍了诗化小说作者是如何制造诗化语言的。下面举几例文字来看:几棵鬼枣子树,拿指头凌凌乱乱戳着夜,到底戳不出一个眼,因此没有米粒星子透出来。(何立伟《死城》)


  忽然感觉背后站得有人,同时惊闻一股花香;转脑壳即看到极妩媚极灿烂一朵微笑。那上下牙齿又白又细如珍珠。(何立伟《小城无故事》)


  "唉……"他说,遂用肩膀撞开夜,走了。……就从裤裆里,掏出一线尿来。(何立伟《一夕三逝》)


  峭壁上草木不甚生长,石头生铁般锈磁着。一块巨石和百十块斗大石头,昏死在峡壁根,一动不动。巨石上伏两只四脚蛇,眼睛眨也不眨,只偶尔吐一下舌蕊子,与石头们赛呆。(何立伟《一夕三逝》)


  太阳一沉,下去了。众山都松了一口气。天依然亮,森林却暗了。路自然开始模糊,心于是提起来,贼贼地寻视着……


  烟在腔子里胀胀的,待有些痛,才放它们出来,急急的没有踪影,一尺多远才现出散乱,扭着上去。那火说说笑笑,互相招惹着,令人眼呆。渐渐觉出尴尬,如看别人聚会,却总也找不出理由加入,于是闷闷地自己想。(阿城《遍地风流。雪山》)


  浅黄色的麻一缕一缕地加进旋转中来,仿佛不会终了似的,把丝丝缕缕的岁月也拧在一起……下午的阳光被漫山遍野的黄土揉碎了,而后又慈祥地铺展开来,你忽然就觉得,下沉的太阳不是坠向西山,而是落进了她那双昏花的老眼。


  不远处,老伴带着几个人正在刨开那座坟。锨和镢不断地碰撞在砖石上,于是,就有些金属的脆响冷冷地也揉在这一派夕阳的慈祥里来。(李锐《厚土合坟》)


  从上述例子可看出诗化语言确实产生了与叙述内容相对脱离的自身的艺术美感与魅力。读这样的语言,确实是一种美的享受,而且也对被叙述的内容有了一种作者暗自既定的美的观照。


  诗化语言本身也是有不同风格的。何立伟所代表、所提倡的诗语言是向古诗词靠拢,是从传统文学中汲取营养,其特点是精巧、雅致,但有时失于过度"苦吟",给人一种雕琢、造作感觉。而且也往往局限、羁绊住自己手脚,陷于斟酌语句中,难以写出大气势的大文章,而显出一股"小家碧玉"气,作品也总有"盆景"意味。把语言的诗化追求当成小说创作的第一目标,就难免反为所累了。


  诗化语言的另一种风格是向现代诗的意境、感觉、色彩上的靠拢,不过分追求某一字、某一词甚或某一句的推敲、斟酌,而追求一种语言上的总体诗境。这类语言。单看局部字句不甚明显,而通读全篇后,却可以强烈感到一股诗情扑面而来或充盈心腹。这方面,我们读张承志的《北方的河》、《大坂》、《春天》,读杨咏鸣的《甜的铁,腥的铁》等作品,可以体味。自然,这方面的作品还不甚多,也还没有形式引人瞩目的作者流派群。但对小说诗化语言的这种趋向的追求努力,是应引起我们重视的,也是更应人们推崇、借鉴的。


  难剧语言(物语)


  这类语言,犹如戏剧剧本中所使用的对背景、环境、人物形体动作与表情及基本情节、场面转换所作的说明、介绍,其特点是简洁、凝炼、直截了当且不动声色,以语言的语义直接斥诸读者感官或思维,而不加任何的语义之外的语感、语调,读来迅捷简明。


  这种语言可以说借鉴于戏剧或电影的文学本,也可以从国外一些作家作品中看出模仿、承袭的成分,比如对海明威那种纯"显示"性叙述语言的模仿,在这种语言中,对小说内容的叙述主要甚至基本上运用对话来完成。叙述语言一般只起对人物对话的联缀、补充或说明作用,因而极简短,不作过多的阐述发挥,更少叙述人直接的抒情。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用它完成叙述的小说是"对话体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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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代中国文坛上,这种语言及用这种语言完成叙述的小说基本上是反映现代社会中现代人生活的。可以这样形容:这类小说从里到外都显出一股现代气息、现代品格,因之,尤为青年作者在反映现代都市生活时所爱用。


  且看深圳青年女作家刘西鸿的《你不可改变我》中的语言:朋友给我介绍令凯时说:"她是个古怪的女孩。"我笑。……不过我又说:"可聊聊天。约个时间吧。"令凯比我约定的时间早到一小时,非常离谱。我从床上翻起,卷着毯子去开门。


  门口立着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是张典型的广东人的脸。鼻子、唇的线条分明,颧骨、额的轮廓清晰。嘴生得特别雅致,鼓励别人对她动情。


  我让了她进屋。她挑了我最好的一张椅子翘腿坐下。……


  我苦笑,坐下。她举起一盒烟:"你抽烟?"我摇摇头。"朋友留下的。""男朋友?""男朋友。""哦哦。"令凯若有所解。又问:"他叫什么?""亦东。你认识?"她摇头。又问:"他姓什么?"我没好气。"你是不是查户口?"她执拗地:"他姓什么?""他姓刘,刘亦东。老天。""哟,"令凯一脸怪相,"你们同姓。你们是同姓!你知道不知道近亲不能结婚?"我啼笑皆非。


  "怎么见得我们是近亲?""怎么见得你们不是近亲?""我的社会关系不复杂。所有亲戚我都叫得出名字。""怎么见得你们不是失散的兄妹?"……


  我伸手拍拍她的脸蛋。"我们只是朋友,怎么见得我们一定结婚?好了吧?"她不作声。良久。抖出盒中的一支烟,啪地点着火,熟稔地吐出一口白烟。


  非常快的速度。我惊骇。"你抽烟?你怎么能?""你信有爱情这样东西?"她问,很老道的样子。


  "令凯,"我端正起脸色,"我非常欢迎你来找我,非常欢迎你来找我,非常欢喜你的自来熟,可是你至少应问问我这屋子允不允许抽烟。"她马上摁灭头。"你有男朋友,你真相信有爱情这东西?"我一点不迟疑,答:"我相信有。""好奇怪。上了年纪的人都不信。我妈就不信。"……


  以上就是曾倍受称赏的这篇小说的开头。其简炼明快的风格是十分突出的。这种语言,对表现现代社会快节奏的多变动的生活,对现在喜欢快节奏接受生活信息的现代青年人,无疑有其优越性与吸引力。因为人们无暇或不再耐烦去阅读那种过于细腻的描述语句,而只想快速成直接地看到"实在的硬货",犹如生活本身总是直接明快又客观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一样。而且,这种不加作者情感倾向指引的语言叙述也给读者一个自己理解、认同的机会,这就由于没有了让人左右之感而受读者欢迎了。


  这种语言在小说界已被相当作者所不同程度地使用,对拓展小说叙述风格起了积极作用。


  但运用这种语言也有它的弊端或曰弱症。就是在当前现代化传播手段诸如电影、电视、录象等面前,这种叙述语言就显得以已之短竞人之长了:你想通过硬朗直接的外部形象完成小说内容的表现,可你忘了:无论如何,你还是需要用"语言"(文字)为中介物,毕竟是通过读者对语言文字的想象,作间接地传达,而影视手段才是真正直接地把形象斥诸读者感官的。而且,你文字再洗炼、简明、所叙述出的生活形象也不能比实在的生活形象更完全、更确切、更逼真!因此,现代小说要存在于文学艺术之林,应扬已之长、克己之短:就是通过展现人物的精神情感世界以及用文学语言的独特魅力来获取对影视手段的优势,而不能只靠与影视拼"形象表达".总之,对戏剧化语言的运用原则应是:发扬其简明、迅捷之长,在一篇(或一部)小说中作适当或局部章节式的运用,同时佐以文学语言的其它手段、方法,诸如内心剖示、情感抒发、美文渲染等等。要注意:小说毕竟要写成小说,而不能真变成电影脚本或戏剧文本。


  前面所举的刘西鸿小说的全部叙述也表明:它也不是完全如开头这样单纯的戏剧式叙述,只不过这种语言在全篇中比重较大、侧重较明显而已,因为小说有许多部分对人物内心世界、情感波澜的叙述对小说的成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可以说,若完全只靠开头那种的戏剧化语言进行全篇叙述,作品就根本无法完成!


  第一节生活语言(口语)


  生活语言可分为两种模式。其一,民俗语言;其二,生活口语。


  第一条民俗语言


  这种语言指那些带地方民族色彩的语言,用这种语言去叙述产生、流行这种语言的地区的生活,可以起到两方面作用:第一,语言与内容极谐调,增加真实的质感,对人事生活的叙述得以自然而然地完成,于是产生鲜明的地域或地区文化特色。第二,对于本地域、本地区的读者,自然有一种亲切感,增加其阅读兴趣。对于外地域读者则有一种陌生感、距离感,这也可以使之产生阅读兴趣--因为,通过小说来了解、认识自己不熟悉以至陌生的生活内容,本是读者阅读小说的目的之一。


  在这方面有出色表现的,如老舍用北京风格写的京味小说《骆驼祥子》,就脍炙人口。他的中、短篇小说也大都运用"京味"语言,象《我这一辈子》、《黑白李》等等。在他身后,涌出相当多的知名、不知名的作者也操演京味儿语言,象邓友梅、陈建功……等等。由于他们众人的努力,"京味儿小说"已成为当代小说的一个流派,为相当多的读者所喜爱。


  其它地区的作者们也以各自地方的民俗语言进行小说叙述。就目前而言,象"粤味儿小说"、"川味小说"、"湘鄂赣小说"、以及陕北、东北等地域语言色调极明显的小说,都有相当的作者自觉或不自觉地在创作,应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现象。读这种小说,使人犹如置身中国文化百花园中,地域文化气息扑面而来,令人陶醉。这种小说对展示中国悠远绚烂、多姿多彩的总体文化,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有人轻视这类小说,认为土气,不能登大雅之堂,不能写出世界级的伟大作品。这实在是幼稚浅薄之论:世界是相对的。你写好自己处身其间的那个地域的生活,本身就具有了世界意义!因为你所谓的"世界"是指异域它国,而在异域它国人的眼中,你的纵使是一隅之地的家乡山水、人情世态,也正是他们的"世界"!正因为如此,老舍写好了北京,才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候远人。相反,一些目前操"世界语",写"现代生活"的作者极力想获得世界的青睐,却反因生活无根。语言造作,只能成为西方文学典籍的膺品。


  当然,运用地域性民俗语言也要特别注意:凡事不可过,过犹不及。如果过分炫耀、极度渲染民俗语语言中不宜为外地域读者所理解的成分,则也难免造成语言障碍,反有害于小说内容的完美、通畅的表达了。我们运用民俗语言,应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因为勿庸置言,各地民俗语言固有它别具一格的神采,也同时存在着瑕瑜共在的弊端。比如京味儿语言虽有它亲切、活泼、讥诮、灵动、词汇别致的特点,却也有着。啰嗦繁杂、油滑虚浮的毛病。我们在进行小说叙述时,应该运用"具有京味特色的小说语言",而绝不可照搬街头巷尾"纯粹的北京俗语。"对其它地域的民俗语言,也应如是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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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条生活口语


  这是指将现实生活中人们的自然语言不加文学修饰地运用到小说叙述中的那类语言。


  随着目前小说愈益贴近生活的趋势,这种语言也较广泛地被运用。作者们开始不大愿意在文辞上花过多功夫,而是将生活语言直接铺述生活事件,而使生活的原型、生活的朴素的真实摆在读者面前。近几年中,所谓新现实主义小说开始被广大读者喜爱,用这种语言写出的小说诸如《烦恼人生》、《一地鸡毛》《单位》等等生活流式小说攻得众人称赏,就反映了这种语言的生命力。


  使用生活口语进行小说叙述的作者及成功作品很多、象刘索拉、徐星、王朔、马原、洪峰、王蒙、张洁、陈村的一些作品,都有鲜明体现。


  在生活口语的使用中,同时出现两种倾向,也可以说是使用生活口语必然会伴之而生的两种倾向,即粗俗化与戏谑化倾向。


  粗俗化倾向是指由于不加文学修饰、不重语法规范而必然产生的语言的粗糙、野性的自然色调。它与一般意义的粗野、粗俗还不能完全相同。


  比如它可以把从不入大雅之堂的文辞、形象坦荡地摆进小说进行文中,而特意造成某种气氛或情调。且看下面几段文字:我他妈是个人,可谁也不知道,要是有一天我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死了,不就他妈白活了?所以我不干活儿,我一上脚手架就他妈浑身筛糠,他们把我送这来了,其实这也不错。(徐星《无为在岐路》)


  拖拉机一步一个响屁,往收购站去了。……拖拉机的响屁,震得地皮发颤。……他坐起来……坦露着没有一点儿肥膘的肚子,和往外鼓着的肚脐眼儿。(张洁《他有什么病》)


  戏谑化倾向指模仿或夸大人们口语中常见的游戏、调侃成分,使叙述语言自然中有种幽默,离谱儿中含着某种真实。


  比如徐星《无为在岐路》中的一段语言:我他妈根本就不是文明人,我要文明干嘛?……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野蛮人,也许就是那种男女都赤条条,只在怕羞的地方围一块兽皮的那种人。要是那样,我也不是野蛮人。我究竟是什么人,我他妈也不知道。


  有一次我在街上吐了一口痰,一帮管市容哥们儿跟我要五毛钱。我知道随地吐痰不对,可有个文绉绉的老太太说我不文明,我一听马上就乐了,我根本就不是文明人,我要文明干嘛?我要是文明人,我能和我二十出头的妹妹挤在八平方米的小屋里吗?这他妈算什么文明?我还想为这事去找谁罚上点钱呢!


  嘿,我一说完,那帮哥们儿都乐了。……没准他们也和老大不小的妹妹挤在一间小屋里,没准还他妈挤在一张床上呢?没准他们听我一说,想想自己也不是他妈什么文明人。


  再看王蒙在《来劲儿》中所操演的语言:您可以将我们的小说的主人公叫做向明,或者项铭、响鸣、香茗、乡名、湘冥、祥命或者向明向铭向鸣向名向命……以此类推。三天以前,也就是五天以前一年以前两个月以后,他也就是她它得了颈椎病也就是脊椎病、龋齿病、拉痢疾、白癜风乳腺癌也就是身体健康益寿延年什么病也没有。十一月四十二号也就是十四月十一、二号突发旋转性晕眩,然后照了片子做了B超脑电流图脑血流图确诊。然后挂不上号找不着熟人也就没看病也就不晕了也就打球了游泳了喝酒了做报告了看电视连续剧了也就根本没有什么颈病干脆说就是没有颈椎了。亲友们同事们对立面们都说都什么也没说你这么年轻你这么大岁数你这么结实你这么衰弱那能会有哪能没有病去!说得他她哈哈大笑呜呜大哭,哼哼嗯嗯默不作声。


  这两段语言都含调侃、游戏成分,可以说是戏谑化口语的代表性例子。


  运用口语,无论是有粗俗化倾向,还是有戏谑化倾向,若有适当的把握,均可有益于小说的叙述表达。但也要切忌:不要一味放任、过度夸张。不要将粗俗化等同于一般语义的粗野、粗劣、粗俗;不要将戏谑化流于玩弄文字游戏或逗贫嘴.而这种缺憾,由于一些评论者的偏颇宣扬,(包括对王蒙《来劲儿》这类叙述的过份吹捧)已经造成了一些不良后果:曾有一段时间,小说叙述不骂几句就不够洒脱,不逗几句贫嘴就不够风流,致使小说的艺术品格下降。象马原后期的小说便陷入自己设置的叙述语言的羁绊中,致使语言成了小说表达的累赘。这实应引以为戒。


  第二节原生态语言(质语)


  这种语言主要是借鉴、参照西方意识流文学及超现实主义小说等的语言特点而在中国当代小说的一些篇章中出现的。其特点是将作为人脑思维物化形式的语言直接转录在小说叙述中,以求绝对的客观与真实。因此,这种语言不讲语法、不需要逻辑,跳跃性极大,甚至不要求语言(或语言代号)一定去表现或传达某种确切的意念。严格地说,原生态语言不能也不该作为小说的叙述语言出现。


  但是,借用、模拟原生态语言的某些特点,比如跳跃性辐射性联想性想象性以及表面无所羁系的模糊性梦幻性还是有助于现代小说的艺术表达的。尤其对表现人物内心世界、表现人的精神生活的小说,更为有利。


  且看马原在《冈底斯的诱惑》结尾处的那段行文:……其实我是想说应该还有别的。比如很久就流传下来的炊烟和这些村庄的名字。而今这些村庄也只有了黄昏才变得美丽于是我们来了。带着口红、画箱、和避孕用具。(我们可是来过日子的,真傻,真糊涂透了。我们不是早说好的,要在这里生一大群儿子吗?)我突然意外地兴奋。不再只有爱情才带给我灵感。你看没有熟悉的鸽哨鸣空,栖在白居寺后面的那群野鸽子仍然飞来了。


  这段语言,几乎没有逻辑可言,而成了一时心态的如实写照。但若阅读全篇,则便可以从这段文字中产生多向的非线性的感受,而觉得这文字叙述之妙了。


  再看王蒙《春之声》中一段语言:门咣地一关,就和外界隔开了。那愈来愈响的声音是下起了冰雹吗?是铁锤砸在铁砧上?在黄土高原的乡下,到处还靠人打铁,我们祖先的胳膊有多么发达的肌肉!呵,当然,那只是车轮撞击铁轨的噪音,来自这一节铁轨与那一节铁轨之间的缝隙。目前不是正在流行一支轻柔的歌曲吗,叫作什么来着--《泉水叮咚响》。如果火车也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呢?广州人可真会生活,不象这西北高原上,人的脸上和房屋的窗玻璃上到处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黄土。广州人的凉棚下面,垂挂着许许多多三角形瓷板,它们伴随着风,发出叮叮咚咚的清音,愉悦着心灵。美国的抽象派音乐却叫人发狂。真不知道基辛格听我们的杨子荣咏叹调时有什么样的感受。京剧锣鼓里有噪音,所有噪音都是令人不快的吗?反正火车开动以后的铁轮声给人以鼓舞和希望。


  这段语言,叙述列车启动后主人公的感受与情怀,确有些天马行空的味道。但通过这些似乎杂乱、随意的语言,不可以从总体上窥见或体味主人公(或通过主人公而传达出来的作者)的情怀与心境么?


  在当代小说中,原生态类语言的适当借鉴,可以产生特定的艺术叙述效果。但也要有所节制。原生态语言毕竟还不能直接等于小说的叙述语言。因此,不考虑小说叙述的艺术需要,而肆无忌惮的照搬,一点儿也不顾人们习惯的语言规范,毫无意义地故意不要任何标点符号,专门以描摹人的潜意识或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中的思维为唯一兴趣,就必然写出令人无法读懂因而也就毫无价值的东西了。


  小说的叙述语言本难以人为分类、严格区别的。上述六类介绍,只是就其倾向、特色而言,而实际上,它们往往是互相包容、彼此渗透的。这一点,望读者体会,并在自己的小说叙述中作有机的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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